百名老村医遭辞无奈变“黑医”

南沙百名老村医遭辞无奈变“黑医”

他们曾经是驻守农村卫生站的乡村医生，如今，却是一群“黑医”（即非法行医者）。

他们分布在广州市南沙区万顷沙、横沥等镇的各个村落。年龄从50岁到70岁不等，大多在乡间从医数十载。

他们说，成为“黑医”非己所愿，而是“被逼的”。

45岁以上村医遭清退

万顷沙镇64岁的老村医金林（化名）非法行医已将近5年了。从上世纪60年代末开始在村中行医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把年纪时沦为一名“黑医”。他告诉记者，自2007年起，南沙区至少有数十名村医和他一样，失去村医身份，却继续在村中行医，变成“黑医”。

那一年，南沙区实施“村级医疗卫生网络建设工程”，由政府出资兴建了一批村级医疗卫生站，并由各镇级医院派出具备执业医师或执业助理医师资格的医生进驻。与此同时，原来的那批乡村医生大部分遭到淘汰，年龄在45岁以上的全部下岗。

金林说，刚好那一年村卫生站的执业许可证到期了，当地卫生部门不愿再发证，镇医院借此要求他们离岗。就这样，在大部分村医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们就已“被清退”了。

对于当地的这一做法，老村医们普遍觉得难以接受，“我们大多在村卫生站待了几十年，一句话就让我们走人。这对我们公平吗？”他们告诉记者，有一名老村医在听到被清退的消息时，一时激动，当场发病死亡，“是因为接受不了，气死的啊！”老村医们如此解释。

据了解，这些被清退的老村医，仅由当地村委给予5000元的补偿。当中有部分人由于心存不忿，拒领补偿。“这样太欺负人了，我不想领这笔钱！”金林正是其中之一。

记者了解到，不同于其他地区由村医个人承包卫生站的形式，在万顷沙等镇，村卫生站多是村办村管，村医由村委聘用，按月领取报酬，村民免费看病。

“我们每个月的工资就五六百元。”金林说，最高也不过七百元。尽管报酬并不多，但他们仍数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村医的岗位上。“都干了这么多年，也得村民和村委的信任，本打算做到老。谁料到会临老失业呢？”老村医的口中充满无奈。

“黑医”整日提心吊胆

被清退后，这些早已不再年轻的村医们该何去何从？没有人能给出答案。金林说，如今农村土地几乎都被开发完了，每个人家中就仅剩几分地，靠种菜显然不足以维持生计。于是，他们只能暗地里重操旧业，在家行医。

没有挂出招牌，但村民们都懂得找上门。金林每天早上6点准时开门接诊，每天接诊病人二三十例。他说，尽管村中设了新的卫生站，但不少村民还是找原来的村医看病，以致有些公办卫生站形同虚设，“村民们自己要出点钱，但他们还是更信任我们。”

记者走访了当地部分新建卫生站，发现有的大门紧锁，无人当值，有的则被当地群众视为“流野”，奉劝他人莫去那里看病。

金林认为，老村医在家中开诊，完全是“被迫无奈”。虽然收入比以前高了，但却是整日提心吊胆，“压力太大，日子不好过”，因为“害怕被查，害怕出事”。

据老村医们说，当地卫生部门时不时会下去检查，一查到就是没收全部药品。“已经有好几个村医被查过了，可我们有什么办法，要生活啊。”所以，每次被查后，他们还是继续“冒险”行医。

但他们已无法像从前那般从容了。曾经，他们认为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为了救人，他们甚至可以嘴对嘴为死人进行人工呼吸；现在，他们是宁愿背见死不救的罪名，也不愿冒险救人。一位老村医告诉记者，前两年在他家附近有人癫痫发作，但他不敢出面救人，就怕惹祸上身，“我们现在的身份是‘黑医’，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严查“黑医”不会手软

对于这些老村医的非法行医行为，当地卫生部门是知道的，但他们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6月19日，南沙区卫生局医政科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我们会下去查，但也体谅他们的处境。”

在当地卫生部门看来，实现镇村卫生一体化管理，引进具有执业资格的医生，清退老一批村医，是势在必行，“有利于提高村卫生站医疗技术水平和综合服务能力”。然而，如何解决被清退村医的问题，他们却没能拿出方案。“当时这个事主要由各镇级医院负责，其实我们并没有强制要求清退老村医。”上述工作人员称。

直到去年4月，广州市出台《关于解决广州市乡村医生待遇历史遗留问题的意见》，这被认为是解决老一批村医问题的有力措施。当得知这一消息时，南沙区的老村医们才稍感安慰。然而，他们却迟迟没等来补助款，“番禺、花都早都发了！”

6月19日，南沙区卫生局的工作人员解释说，他们早在文件下发时就着手落实，却发现如何界定村医的身份是一个难题。“他们的身份比较尴尬，无凭无证，只能靠村委证明，但中间还是存在不少问题。”于是，这个事一直拖到了今年。上个月终于确定了名单，南沙区共有100多名村医将获得一次性补助。

对于这一举措，南沙区的老村医们普遍认为“聊胜于无”，“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安慰，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且，他们接下来将面临卫生部门更严厉的查处，“‘黑医’的存在毕竟是个隐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手软了！”卫生局的工作人员如此表态。

未来，对于这些年迈的村医而言，依旧充满迷茫。

■链接

2011年4月，广州市卫生局、财政局、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联合印发《关于解决广州市乡村医生待遇历史遗留问题的意见》。意见提出，对1981年2月至2006年12月期间经我市各区（县、县级市）卫生行政部门批准，曾在我市村卫生站从事预防、保健和医疗工作的人员（含已故人员），由财政给予一次性岗位补助。具体办法：

1、按从业资格分档补助。A档为取得执业医师、执业助理医师、乡村医生、执业护士资格证的；B档为取得卫生员、保健员或接生员等资格证的原赤脚医生；持有其他医药类执业资格证书的参照以上相近的类别套档；

2、按实际工作月数计算补助。A档每月补助120元，B档每月补助100元，按1981年2月至2006年12月期间（共311个月）实际工作月数累计补助金额；

3、解决乡村医生待遇历史遗留问题以区（县级市）财政为主，市财政按每人4000元标准，对区给予经费补助；

4、乡村医生按我市现行社会保险政策规定参加社会保险，乡村医生补助首先用于补助乡村医生参加社会保险、缴纳社会保险费所需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