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很多70后一样,考上中专,成为令家人骄傲的一件大事。89年,我考上黄冈地区卫校,成为一名西药师班的公费生。三年学习时光转瞬而过,17岁就被分配到一家乡镇卫生院工作。天真烂熳的我们,注定要面临一个时代的悲剧。
当年我们并没有想太多,认为分配工作了,就可以按月拿工资,甚至,在实际领工资时,并没有去想工资是多还是少,反正工作并快乐着,无忧无虑,天天开心,工资不够伙食费时,就骑自行车回老家去驮米来吃。然而,如果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伤害我们年轻的心。
渐渐发现,年轻人参加工作以后,首先要冲破的,是已经参加多年工作的老同事们业已设置的"潜规则".例如:年轻的医生同老医生一样"按工作量核算工资",但是,并不能充分享用医技资源,而是被安排与老医生同室而坐,这在"老医少道"的传统观念之下,年轻医生确实挣不到糊口的饭钱。我的一名卫校医士班的校友,分工后,长期只能领一成左右的工资,又被同事欺负、不择手段地"抢"他的好不容易候来的病人,最后在卫生院的后山上的一颗小松树下用茅草绳吊颈自杀了。而我,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之下,天真地生活在充满杀机的现实之中。
例如:参加工作后,实际上只在药房呆了半天,就被借调到会计室代出纳。到次年,街道门诊部开业,我被调到这个门诊部的药房,好不容易将药品都上架、摆好、帐目整理出来,院里又安排两护士来药房,我便成了多余的,被安排在"院长办公室",天天闲坐。直到后来,因为药房管理更紧,一名老药师因为"连瓶生理盐水都不让撬"而忿然离开药房,直接将我的"办公室"给占了,另一名年轻点的,则买了台车,专心挣外快(工资照拿),因而也离开了药房,仅剩的一个女的,是副院长的妻子,临盆、坐月子,我这才临时安排进药房,相当于单枪匹马,在药房里顶了两个月。之后,老药师又想通了,副院长的妻子也可以上班了,我便又被发配到"办公室"……
也就是说,国营体制下的乡镇卫生院,药师一职确实寒碜致极,特别是我这样正规学校毕业但与单位没有任何亲朋关系的年轻人,药房里尽是非专业人员,却轮不到我们进药房。用我的同事公开宣称的话来说,就是"苕也发得到药".事实上,迄今为止,我们的药房里,还真没有从正规大中专院校脱产学习的毕业生!
对于课程内容,理解起来并不难,难在将它们逐一记下。毕竟,40岁了,不可能象学生时代那样单纯、记忆力强。有时候,一个知识点,我要反复听课一、二十遍,才能完全记下来,时间跨度达到一两个月。为加强记忆,我随时随地地写笔记,用掉的笔记本,摞起来差不多有一米高。
终于,迎来了执业药师的国考。记得第一场考试交卷时,我数了一下有把握的分数,数到68分时,我就交卷了。经过考场前排时,一位大约同龄的考生,重重地叹着气,其中的绝望与失落,让人心头颤栗!我想,如果能够克服现实中的浮华,也认真地参与医学教育网的培训,他怎么会在考场里如此长吁短叹?听一同来参加考试的校友(非我单位的同事)说,县直单位也有人来参加考试,但也是被考得一塌糊涂、摸不着北。
考完后,通过回忆、核对答卷情况,初步判断可以一次性通过考试。只是,不知道具体分数是多少。
12月26日开始,各省市陆续可以查分了,在医学教育网的论坛里,我们惊喜地发现,有的学友,以平均90分以上的成绩高分通过!而论坛里发贴担心有的科目不能及格的学员,也高兴地发贴分享自己的分数,竟然也都考过了。只有个别学员,说某一门不及格,但压力不大,主要是因为今年复习时间短,2015年可以再来!
12月31日,医学教育网微信公众号通知我们湖北的可以查分了。上网一查,好家伙,也一次性通过了!
现在,我可以明确地说,我现在呆在卫生院里的唯一想法,就是参加工作这么多年,《社会保险法》明确规定的个人养老保险,单位里竟然没有帮我们购买。而理由,荒唐到什么地步呢?那就是:"全县个人都没有买,又不是你一个人没有买,你怕什么?"事实上,无知者无畏。卫生院长此以往,吃亏的,只能是大家。目前,全县卫生院补买养老保险,需要2.5亿人民币(个人部分不算),再拖几年,又该要多少?指望中央给?中央凭什么给?指望地方出,地方有多大本事出?
可以想见,在广东打15年工的"外来劳务工",大多买了15年的社保,今后他们是可以享受退休待遇的;而我们,以"国家干部"的身份分配参加"革命工作",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参加养老保险,老了必然仍然要靠天吃饭:单位"效益"好点,就多发一百,单位"效益"不好,在职的都吃不上饭,还有谁管你这些老家伙?——这也确实是卫生院近二十年来的"光荣传统"!
之所以仍然有那么多人在卫生院里"衷心耿耿",原因不外乎:1、2007年评改考之前搭最后一班车评上了专业职称的;2、国营医疗机构可以不理会国家法律规定,甚至主动发文推迟《药品管理法》的执行时间,药房无需执业药师上班而不影响机构营业;3、只要将本单位领导巴结好了,就可以在本单位混一辈子,不出本单位,就不需要什么执业资格证。
前两个原因姑且不说,关键是第3个原因,那意味着在没有国考资质的情况下上班,是需要在领导面前当哈巴狗的,尤其是"苕也会发药"的观念驱使下的卫生院药房,什么不认得汉语拼音的退伍老兵、什么在中药加工室里当了几天学徒然后评个中药士证的,抱着药事岗位象如来佛的大腿,哪里舍得放?哪里能做到在领导面前挺直腰杆?说穿了,他们过的,是一种缺乏尊严的生活!
如今,主管药师证也考过了,执业药师考试也通过了。接下来,我已经与母校取得联系,计划参加药学大专的学习,然后再专升本。不为别的,一是为了在卫生院上班,保持起码的尊严,不做"哈巴狗".二是如果卫生院进一步黑暗,我也可以毫不客气地讨个说法走人,无需担心没有退路。三是学习可以让人更加坚强,让人克服懒惰和消沉,适应时代的需要。
总而言之,我现在拥有炒掉不通管理的国营卫生院院长鱿鱼的底气!
说到这里,我们不能发现,医学教育网在助我学习的同时,也为我打通了争取药师尊严的道路。深深感谢医学教育网,特将此文于2015年新年之际撰付医学教育网论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