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时,我因为任务进驻过震区,曾亲自处理了一些震后救援人员和灾民的心理干预。玉树地震时,我为电视机前泪流满面的人们写过心理干预的建议。央视大火时,消防员们冲在了第一线,我也给那些小伙子们写了一些东西。南平弑幼以后,心理干预又被我翻了出来,付诸文字。而我没想过,今天,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我要为我的兄弟姐妹们,再度献上一篇关于心理干预的小文。
是什么驱使我写下这些,或许很多朋友还并不知道。2012年3月23日下午4点30分,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风湿免疫科的年轻研究生王浩,因为一个患者的伤害,颈动脉受伤,不幸离开了人世。
同时,另有三名医生也严重受伤,其中王宇医生最为严重,刀插入他的眼睛,刺入脑中。还有一名年青的女医生被刀具无情地贯穿了脸颊,容貌被毁。
网上报道已比比皆是,我不必再详述。然而,对于这样冷血的凶案,网上为之伤痛扼腕的,大都是我们的医生同行。一些媒体在不问事情原委时,就先冠之以“医患纠纷”这样各打五十大板的帽子。许多对现今医疗不满的大众,甚至在报道下叫好,称之为“为民除害”。读到这些声音,医生情何以堪?许多人为此伤心,为此悲愤,更有许多人提到了转行、出国的想法。受伤医生的同事如是写下日志标题——《又一起杀害医生的案件,就在我的眼前,是不是该辞职?》。
这些在医学院经历了多年严训,学习了生死教育,见惯了人来人走的医护人员们,面对高举屠刀,也是血肉之躯;眼见同行遭戮,怎不痛心切骨?当我们像王浩医生的同事们一样,在生活中、在工作中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每一个医护人员,在入职前,都会接受医学伦理学的生死教育。在学习如何认识和对待死亡的过程中,我们总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各种心理障碍,努力去正确认识和对待人人都不可回避的生死问题。我们被教育先要去正确地认识和对待自己的生死,同时也正确地认识和对待他人的生死。而在死亡教育中,我往往会这样告诉学生:在面对死亡时,我们要学会寻求良好的心理支持和帮助。因为医生不是神,脱下白大褂的那一刻,我们和普通人一样,也会存在各种心理负担。
关于医护人员的心理负担,我们可以看看这样一组数据,2007年卫生部的一项调查显示:9O%的医护人员感到工作压力大,23%的医护人员有消极情绪,50%的医护人员有时有消极情绪,而73%的医护人员在工作时有情绪消极的情况出现。医护对于工作的抵触心理和消极懈怠,已经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了。
平时在工作中,我就经常观察到,下班时医护们无不放松下来、喜形于色,而一旦换好工作服,进入医护的角色后,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处于紧张的应激状态。
我们还曾在天津12家医院急诊科做过一个测试,让大家连续一个星期测评工作后的情绪耗竭频数,其中“每日工作后感到精疲力竭” 的频数高达77%,“觉得工作耗尽了精神”的频数为70%.
医护这份工作之所以如此令人心力交瘁,原因是多元的,首先,医护人员工作时是一种高度紧张的大脑运作状态,尤其在我国医疗资源有限的情况下,由于工作产生的生理负荷过重的状况可谓比比皆是。
其次,医护行业需要终身学习。这样一种职业发展道路,往往会让医护产生很大的心理焦虑。
普通人工作后的压力比较容易得到释放,但是医护人员下班后面临着继续教育的任务。众所周知,医学这个学科每天都在更新,为了跟上最新的药物与疗法进展,医护人员必须不停地去汲取。工作、科研、学习……这些责任性任务,让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或多或少产生了心身压力。
再者,作为自然人所面临的一切日常烦扰也不会放过医护人员,自身角色的冲突或模糊、工作与家庭的冲突……这些自身因素,同样在影响着医护的心理健康。
更何况,当今国内的医学科普做的并不到位,媒体报道时有误区,误解强化了医患间的紧张氛围,让医护人员的工作环境压力成为了首当其冲的致因。
心理因素对于工作的影响之大,是不难想象的。此前我听到一位在军医院工作的同仁说,“还好我是个军医,一般很少有来闹事的。至少我们这儿随便一喊就会有一堆膀大腰圆的军人来给我们站队。”——姑且不论事件发生时会不会真的有人来帮忙,只要有这样的心理暗示,军医们的安全感就会明显提高。倘若医生不必在诊治病人时还要分神去思考,会不会因为一个处置甚至一句话,就给自己和同事召来祸端,那么他们在工作中轻装上阵、发挥专长的机会也就更大。
而今,不幸已经发生,年轻的生命已经逝去。看着网络上那些沮丧的医护人员,我们也十分心痛。但是,日子还要过,医护的职责还要履行。
可是,在这样的情绪状态下如何工作呢。都说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确有一定的道理。任何医学生或多或少都学过些心理学常识,可是当自己真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心绪激荡难平,怎么处理排解?
每个人的心理状态都是不同的,而特殊人群的心理状态又有着特殊性。针对医护人员的心理干预更是需要一套严谨科学的过程。
总体上来说,第一步就是问题评估。需要深入了解这样的事件究竟给我们的医护人员造成了处境和心态上多大程度的打击。在此基础上去归因,去总结。在第一时间就进行宣泄干预,让医护人员的情绪不要堆积。
这时如果单纯要求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日常中,医护人员积累的负面情绪已然够多了,此类突发事件发生后,打开宣泄口是极其重要的。
当早期干预介入后,并不能视为结束,相反中期干预才更加比较重要。当医护人员情绪稳定后,我们应该帮助他们每一个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恰当地运用知识交流、理解与支持、转移、放松、社会支持、激励、改善认知等方法,引导医护人员走出痛区。而同伴教育的应用在这个时候也是会收效颇丰的。当一个阶段的引导后,我们还应该有定期的情绪引导、怀念、死亡教育的再教育。这些都会帮助我们的医护人员更好地适应当今医疗工作环境,更好地处理生活与工作之间的各种问题。
或许由于医生平时展现出的多是冷静与严肃,再加上职业形象的渲染,让很多人都误以为医生、护士都是坚韧的人。其实在工作的背后,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承担着巨大的身心压力,而患者对于医护人员的理解,就好像家人的问候,能让我们体验到格外的温暖。说实话,但凡宣誓就职的医师,每个人穿上白大衣的那一刻,无论医术怎样,都是怀着希望能让自己的患者解除病痛的心情。他们并不只是一件冰冷的“白大褂”,每个医护人员,也都是切切实实的血肉之躯。医生的心灵也会受伤,这时候我们更需要有效的沟通,希望全社会的每个人都能更好地知道医院里的真相,更好地去理解白色巨塔下,那沉重而真实的生活。
上一条·医生合法合理的收入要有尊严地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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