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闹钟如约而至,习惯的賴了五分钟床,第二次闹钟响起时,起床。洗漱完毕,去上班的路上买了早点,一边走一边吃。
七点四十分左右,到达科室,先把几个重点病人查了一遍房,了解昨天的病情变化,包括体温、引流量、尿量,部分病人了解入量,在心里把今天要调整的药物做了一个计划。
八点钟准时参加交班,病房护士交班、ICU护士交班、值班医生交班,医院文件传达,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八点三十查房,教授在前呼后拥中巡视病房,每天都重复同样的情景,周六、周日同样。美国的教授每小时几百美元,中国的教授,周六、周日正常上班,当然是义务劳动。八点四十五查房结束,指导住院医生开医嘱。
九点上手术室。麻醉医生和体外循环组的医生例行抱怨手术医生来得太晚,一边道歉一边开玩笑,也就是说,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我也很想早点进手术室,早点结束手术,可是交班就要半个小时,没办法啊。
通常的手术都比较顺利,但有时候也是很恐怖的事,有一次,遇上一个心功能衰竭的病人,用上了人工起搏器、IABP,但术野的渗血一直没有办法止住,七千块钱一支的凝血因子一次用了四支。从上午开始手术,一直抢救到晚上十点,无奈的宣布病人死亡。如果遇上心脏破裂、主动脉夹层动脉瘤这样紧急的情况,只有随时上台抢救了,更让人头疼的是,这种事情总是发生在半夜。有一次,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在手术台上,我的胃痛的实在受不了,我提前下台,吃了点药,休息一下接着做手术。做了十年医生,如果能准时回家,吃到妈妈煮的菜,我会觉得很幸福。不知什么时候,妈妈打给我的电话已改成“今天回家吗?”。因为长期的三餐不准时,一半的外科医生都有慢性胃炎。
有时候也会遇上非常尴尬的情况,有些病人,其实已经是手术禁忌症了,但是不开刀百分之百死,开刀百分之九十五会死在手术台上。这种病人,大部分医院是不会去开的,但作为医生,这时是非常难的,虽然成功的机会很小,但总是有机会的。但现实的医疗环境制约了医院。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个病人,在医院三次拒绝了家属的手术申请后,召开了家庭扩大会议,十几个直系亲属联名写下了保证书,保证病人如果死在手术台上不会闹事。经过医院行政部门同意后,我们为他进行了手术,他幸运的活下来了,虽然医院所有的抢救设备他都试用了一次,但出院的时候恢复的很好。这是我十年来见过的最幸运的病人。
大部分手术在十一点左右结束,但是大手术在下午四点以后结束也是正常的,所以,早餐一定要多吃点,但水不能喝太多。手术多长时间,我们就要在台上站多长时间,不能吃不能拉,谁说我们是脑力劳动者来着?我们是标准的体力劳动者!很多时候,实在顶不住了,就喝点牛奶,接着做手术。
正常情况下,十二点左右,陪同麻醉科医生护送病人回ICU,麻醉医生和ICU医生交班,护士也在紧张的交接,这时候往往也是病人最不稳定的时候。致谢并送走了麻醉医生,需要在ICU办公室坐镇半小时左右,病人生命体征稳定了,才放心交给ICU医生单独处理。
十二点半左右再次上手术室,换衣服,吃工作餐,如果病人不是太稳定,就让下级医生帮我带一份盒饭,在办公室吃。
如果病情稳定,这时可以抓紧时间睡一个小时左右。如果是简单的手术,如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单纯二尖瓣狭窄,一般在下午四点到六点左右脱离呼吸机,脱机后至少要观察两个小时,如果病情有变化需要及时再次插管。所以,晚上一般也是吃快餐的时候多。我一般利用这两个小时修改住院医生写的病历、检查术前病人的资料、计划工作。
如果运气好,八点多、九点多我可以回家。冲个凉,打开电脑收发一下邮件,查查资料,看半个小时书,一般是针对工作需要看的,没有时间看杂书了,以前我特别喜欢看书,文学功底在同学中算很好的,现在,写一篇这样的文字都有点累,退化啊。没办法,实在没有时间。回家的时候,孩子一般都睡了,有一次,我看到他可能没睡着,我想陪他做游戏,他直接给我一个背影,孩子才三岁啊,后来,他妈妈给他解释了很久,他才亲我。对孩子,我真的很愧疚。我哥哥的孩子小时候,我带着她学走路,带着她去乡下的小河抓鱼,带着她放风筝,因为,那时我大学没有毕业。我自己的孩子,我带他出去玩的时间屈指可数,其中还有很多时候,因为医院有事我匆匆离去。计划不如变化快,从事这一行,也许更多的是无奈吧。
如果在家,十点钟睡觉,因为,明天又是艰苦的一天,没有足够的体力是不行的,虽然我们叫高级知识分子、做得也还是民工的活。我的睡眠很差,长期没有规律的睡眠,我没有神经衰弱就算不错了,很多医生都是神经衰弱。
如果一夜没有电话,那肯定是我妈帮我烧香了。如果接到ICU医生打来的电话,就算是三九寒天也要过医院去指导处理,否则很可能就是一条生命的消逝。我已记不清楚有多少次凌晨一两点独自早在林荫道里了,幸好,医院到处都是保安,安全还是不错的。
如果是很危重的病人,晚上,就得守在ICU。那场面可壮观了。科室主任、教授守到一两点也是常事,主治医师通常是要在医院过夜的,住院医生就更不用说了,更可悲的是,这样的加班完全是义务的,劳动法完全不适合医院。最长的一次,我在医院呆了九天九夜,每天,家里人都是通过电话知道我还活着。理论上我们一年有一百多天休息,但我一年差不多有一百多天是在医院的值班室睡的。我已记不清我有多少次是从应酬的饭局赶往医院了,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个团圆的节日我是在医院陪着病人过了。工作十年,有两个大年三十是在医院值班。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因为有充足的时间,一部部砖头样的专著就这么看完了。来我家的客人,看到我书房的书如果没晕的话,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好。买书都花了好几万块钱了,我们的收入,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如果按小时工资计算,我的收入可能真不如流水线上的工人。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也许是社会转型期的悲哀吧。
孩子有点感冒,一大家人陪着他来到医院,“四二一综合征”啊,再忙我也得陪着去找儿科的教授。孩子对我的工作服和那个胸外科医生标志性的听诊器很感兴趣,当我的同事问他长大后做什么时,他说要当医生,“不行”,有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都是我家里人。
坦率而言,我非常喜欢这份职业,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很多同事说,我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手术台上遇到意外时的镇静、抢救病人时的果断都为我赢得了良好的声誉,但我真的不想,让我的孩子再做这行了,我付出的,实在太多。我为这份职业奉献了青春、并将为之奉献终身,但这份职业,并没有我宣誓时那么多神圣光环。我不后悔当年选择了医科大学,但如果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我会选别的职业,我很想,多点时间陪陪家人。我也很想,有一天我可以关掉手机。
转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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