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成为患者

　　作为外科医生的我，之所以能体会到患者看病的艰辛，因为我也是患者和患者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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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妈妈因口服左氧氟沙星后出现药疹，浑身皮疹发痒，满身都是抓痕，血淋淋的，在附近医院做了彻底的检查和治疗后，依然没有好转，病情反而出现进行性加重。心急如焚的我，带齐了检查结果和病历，决定陪妈妈去北京某著名三甲医院风湿免疫科看看。

　　因为心疼母亲，月薪只有1000多元的我，拿出300元挂了一位老教授的特需号。

　　清晨，第一个进了诊室。不想，穿着白大褂的老教授连头都不抬，只低头问了一句，就开始开化验单。我一看要做检查，就赶紧递上了之前的检查结果，毕恭毕敬地讲述起母亲的病史。可老教授依然头也不抬，一句“外院检查结果不管用”就把我给打断了。

　　无奈的我只能弱弱地询问：“您要不要看看病人？”

　　“不用。赶紧去做检查，等下周结果出来再过来”，老教授答得异常果断。

　　我又问“那今天就结束了”，她说“是的”。我问“下次还要挂300元的号吗”，她说“是的”。我说“您怎么都不看看病人也不问问病史呢”，老教授听了很不耐烦，说“检查结果没出来，看什么病人？”

　　这逻辑，我实在理解不了。就跟老教授抱怨说：我也是医生啊，了解病史体格检查这是必须的过程，前辈您这么做，让我们晚辈怎么跟您学习呢？300元就给开几个化验单？也不问病史也不看病人？

　　老教授听了，干脆理都不理我，对着门口就开始喊下一个病人进来。

　　这下彻底把我给惹恼了。眼瞅着生病的母亲，我心想：您可以对不起我300元挂号费，但是不能对不起我的妈妈！于是，掉头就去医院门诊部投诉了她。

　　门诊部的护士长很客气地听了我的投诉，也深深感觉到老教授的做法不妥，并且安慰我不要激动，她会帮我解决这个事情。然后她立刻去找老教授沟通。于是亲自来找她。

　　老教授啥都没说，默默地（其实是很淡漠地拉着脸）说，那你过来，我给你检查一下，检查完，又让我继续讲述病史，其实，这时候，我已经不信任她了，尽管她貌似认真地检查了身体又貌似耐心地听我讲述病情，但是我知道，我投诉的过程已经神神地激惹了她，即使她全心全意为我妈妈看病，我也不会相信她了，因为已经有了隔阂。我不敢把生命和健康交给一个对患者有成见的医生。在我心中，神圣老前辈的形象已经彻底完蛋了。

　　老教授麻木地对我和妈妈说：“对不起”，我想到此为止吧，我也不会找她继续看病了，挂号费就当我送她了。我们没有做任何检查和开药，我很不舒服地离开了这家医院。当时我在火头上，本想去医院大闹一场来发泄自己的怒火，但是再三考虑，我作为医生，不能这么给同行惹麻烦。因为我自己也曾经被患者投诉。作为医生很不容易，老教授也是凡人啊，他也有疲倦和不开心的时候，可能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吧。妈妈也很奇怪，说这家医院这么有名气怎么会这样呢？

　　后来我们又去了位于北京西部的某医院，挂了一个年轻的副主任医师的普通号，他的病人很多。我们耐心排队了很久才进去，他态度温和，一直耐心聆听我和妈妈讲述病情，时不时提问一下，并在一张纸上快速地记录。然后自喜地看了我们带来的每个化验结果。最后经过归纳分析，很认真地给我们讲了以下他的观点，建议我们暂时口服糖皮质激素。并且讲了以下可能的并发症和注意事项。尽管最后的疗效也不是很好。但是至今我仍旧不能忘记那个医生给我们留下的深刻的好感印象。他深深影响了我从医至今对待患者态度和风格。只要在工作时间，不管多忙多累，对患者一定微笑、聆听、然后提出建议，尽管不一定能治好所有的病，但是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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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医无门的我无奈只能自己查文献问同事，好不容易得知母亲的病可以用一种长效激素皮下注射以控制皮肤过敏，可又被告知，只有这家大医院才有这种药。

　　风湿免疫科我是不能去了，白天上班我又没时间出来，再说号也不好挂。可严重皮肤过敏药疹，浑身血淋淋的抓痕，弄不好会成为剥脱性皮炎，要死人的。忧母心切的我，听说他们医院皮肤科晚上有急诊，就赶紧去挂了个急诊的号。

　　那天急诊人也不少，挂号后我和妈妈苦等了一个小多时，值班的主治医师才从病房赶来。

　　当时我还想，医生值班真辛苦，病房里事情肯定很多。可好不容易把医生给盼来了，她却同样既不看病人也不问病史，只瞅了一眼妈妈身上的抓痕，就很自信地说“你这是虫子咬的”。

　　我说：“我家没有虫子。”

　　她答：“是眼睛看不到的虫子。”

　　我说：“医生您能不能听听我跟您讲解一下病史呢？这是药疹啊！”

　　她答：“你懂还是我懂啊？！”

　　说话间，她已经开始在电脑前唰唰开起了药。我顺势央求道：“那您能不能给我开一个那个长效的激素皮下注射呢？”

　　这回，回答我的是一句极其不耐烦的“不要干扰我治疗”。

　　我无语了。你可以不负责任地下诊断，态度不好也无所谓，但是不要耽误我母亲的治疗啊，只要你给我开药就OK了，可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倍受疾病折磨，却屡次遭医生冷眼对待，屡次被折腾，此刻，就算再斯文的人也会不淡定了，我开始做出不文明的粗鲁行为。

　　面对逐渐暴躁起来的我，主治医师很恐惧，跑掉了。不一会儿，他们的上级值班医生来了，很客气地听我讲完病史，查看了母亲皮肤的病灶，最后确诊是药疹，而不是被虫子咬的。

　　这一次看病，又是以医生道歉结束。但是成功地注射了这种激素，确实效果不错，至今再也没有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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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特需门诊却被敷衍，自己想办法开药却被医生误诊误治，体会到了患者和家属如此看病的艰难，作为医生的我，深有感触。

　　其实，医生不一定需要绝对高超的医术，也不一定要对病人低三下四地献媚，更没必要视患者亲人，只要具有认真严谨的的态度，从言语和行动上不冷落患者，不拒绝患者，让患者知道你在用心治疗，尽力对患者好，努力善待每一个患者，不要不经意地恶化医患之间的关系，这就够了！

　　与其天天呼吁医生做白衣天使，还不如实实在在地说，为了避免被患者家属打骂而努力做一个好医生。每天门诊就这么几个小时，哪怕是强装笑脸，累不死也要装过去、熬过去。否则，那些饥寒交迫、看病心切、心疼自己亲人的患者家属，难免会投诉、谩骂甚至动手。

　　要求医生数十年如一日对患者和蔼可亲是很困难的，我想那个老教授当天或许心情不好？或许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才偶尔怠慢患者。我有机会见到好多台湾医师，发现他们都很文雅，说话的语气都是那么和蔼可亲，我想，他们也不是那么神圣吧，或许也是为了口碑、为了工作而出现的职业性的礼节性的和蔼可亲。台湾医师给人看病，不管结果如何，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让人很踏实很信任。呵呵，也许是台湾医师优厚的收入给了他们优雅的举止平和的心态吧，不必像内地医生那样要为孩子没钱交幼儿园赞助费而发愁……

　　或许有人说我揭露同行，没有职业道德！有些“装”！有些患者看了我的这些文字，会趁机变本加厉攻击谩骂医生无德。其实，医护人员工作真的很累，很辛苦，需要大家体谅！作为医生，我只是拿母亲的健康，得到了一次换位思考的机会，体验了患者的感受。仅仅想借此改善自己的工作态度和细节而已。

　　我坚信，每个医生都是有医德的！每个患者也都不是为了打架才来医院的。希望医患能彼此理解，攻克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