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护理产生于宗教情怀,但是,护理不可能产生于儒教文化。
儒能否称之为宗教,历史上有很多学术争论,我们不必管它。但是儒确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儒教的理论核心是“仁”,“仁”是儒家学派道德规范的最高原则,其基本含义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亲善关系、仁爱之心、恻隐之心。子曰“仁者爱人”,又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还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五者”指的是“恭、宽、信、敏、惠”等等。子论“仁”,“多矣哉”,说的比唱的好听。听起来,这种“仁”不正是护理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吗?为什么儒文化的土壤却没有产生护理呢?我个人觉得,这是因为“仁”实质上不过是儒的表象、牌坊、挂的羊头;儒更实质的价值核心是“礼”!而“礼”,就是秩序、等级、差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贵贱、尊卑、长幼、亲疏、夫妇,各安其位,丝毫不能逾越,讲究无比复杂,“郁郁乎文哉”。并且“以礼入法”,以国家机器来维护“礼”,桎梏中国人的性灵几千年。
护理的特性决定了它最初必以女性看护为主体,而“男女之大防”是礼教的一个极其特色极其重要的内容。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充分体现了“礼”的吃人本质。显然,“嫂溺”快要死的时候才可以“援之以手”;嫂病,比如发热、腹痛、摔伤的时候,是万万不可“援以手”的;而且,嫂之外的女人溺,恐怕也不能“援之以手”。在这种礼教教义下,妇女不可能从事护理工作。历史上曾经有一位超女,被男人碰了一下手,毅然挥刀断臂。女人的身体男人是看不得的,被看了如果没有挥刀的勇气就只有嫁给他,象天龙八部里的木婉清、钟灵那样的超女也不能免俗。自然男人的身体女人更看不得。1909年由7名外籍护士和2名外籍医生在江西牯岭创建中国第一个全国性护理组织“中国中部看护联合会”,中国本土护士从无到有,逐渐增多。直到1918年,中国护士会在福州召开第四届会员代表大会,还为中国女护士能不能护理男病人的问题展开激烈争论,最后决定以外籍女护士陪同中国女护士一起开展护理男病人的工作,从而实现历史性的***性的突破。以“礼”为核心的儒教土壤不可能产生护理,显而可见。
道教也产生不了护理。
道教虽与道家不是一回事,但奉老子为教祖,以“道”为理论核心,是相通的。“道”为何物?“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不可以用语言、概念来框架这个“道”的。中国的学问喜欢故弄玄虚,尤以道家为甚,“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家崇尚清静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天人合一”,但基本是“纯嘴巴艺术——穷嚼蛆”(柏杨语),没有实际内容,长于说,拙于做。道家道教虽说突破了“名教”“礼教”的桎梏,但是并不屑于做护理的那些又脏又乱的琐碎事儿。道教的法术除了占卜念咒,装神弄鬼外,还热衷于炼气炼丹食饵房中术,追求的是长生不老,羽化登仙。所谓“道医学”,不过是其修炼过程中积累的一种副产品,它对医学并无实质贡献,实际上可能是负贡献,比如为求长生不老服用道士炼出的仙丹,害死了不少人,包括不少皇帝,丹中含有各种重金属和有毒物质,不但不能延年,反倒是害命的良药。强调清静无为的道家文化也不适做护理的土壤。
佛教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按说与护理的追求是一致的。尤其是大乘佛法,以大智慧“摩诃般若 ”,求得无上正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单是断除一己之烦恼,更以救脱众生为目标。有所谓“十忍”:割肉饲鹰、投身饿虎、斫头谢天、折骨出髓、挑身千灯、挑眼布施、剥皮书经、刺心决志、烧身供佛、刺血洒地,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慈大悲,感天动地。与这样的牺牲比,则护理的脏乱困苦何足道哉。可惜的是,大乘佛法式微,大行于天下的其实是小乘佛法,“自了汉”般的出世法,追求的是个人的自我解脱,了生死,离贪爱,灭尽身智,舍却皮囊,妄图修成正果,得登极乐世界。世间的病患痛苦在佛家看来不过是果报,“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诸法皆空,B超本无术,手术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肝癌?渡厄和尚说,“我相人相,好不懵懂”,在佛的世界里,护理显然是多余的。
伊斯兰教如何?也产生不了护理。
伊斯兰教与其他宗教相比似乎更崇尚科学,其先知教诲“求知是每一位穆斯林男女应尽的责任”,对自然科学,包括医学都做出了不俗的贡献。释迦牟尼出世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表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穆罕默德也很牛叉,据说他的棺材介乎天地之间,简直是宇宙悬棺。在茨威格的著名小说《象棋的故事》里有一段话精彩比喻国际象棋:“它是一种科学,一种艺术,一种介乎这二者之间飘浮不定的东西,就像穆罕默德的棺材介乎天地之间一样……它是没有结果的思想,没有答案的数学,没有作品的艺术,没有物质的建筑。”这段话也完全可以移来比喻医学和护理。护理的本质既是科学,又是艺术。“崇尚科学”的伊斯兰教之所以不能产生护理在于,它的教义中有一个“羞体(‘Awrah) ”的概念,遮住羞体是伊斯兰道德准则之一。对男人言,羞体指肚脐以下至膝盖以上的部位,对妇女则除手和面孔外均为羞体。让伊斯兰妇女为你进行擦洗、灌肠、导尿等护理,想都不要想。
不错,是基督教文明导致了护理的产生。
我并不是基督徒,但事实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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